(文:捉风捕影)
从《红高粱》到《黄土地》,在中国电影的发展史中,广袤的农村曾经提供了丰富的题材,但是伴随着第五代导演逐渐沉迷于商业大片,第六代导演在地下与地上的尺度间周旋,农村反而成了乏人问津的荒芜之地,即使偶有影片出现,也都是脱离现实,脱离真实农村现状的影片。而郝杰,一位张家口的汉子,他的影片中,充满了原生态的粗粝感,就好像搪瓷缸中泡着的大叶片子茶,浮浮沉沉,展现没有经过包装的,他眼中真实的农村。
(导演郝杰)
年,郝杰执导电影处女作《光棍儿》,影片获得东京FILMEX国际电影节评审团特别大奖、韩国全州国际电影节亚洲电影促进奖和意大利罗马亚洲电影节亚洲电影促进奖。影片讲述了农村中老光棍儿这样一群特殊的群体,他们是时代发展留下的产物,整部影片完全打破了之前国内导演所塑造的田园牧歌式的农村形象,这里的农村,落后、混乱,封闭环境里人只剩下赤裸裸的性的欲望,影片使用非职业演员,这种原生态演员使得影片更加充满一种未经雕琢的真实性,整部影片都在不断刺激观众的视觉和道德底线,有一种真实与乡土的生猛。
(《光棍儿》海报)
《光棍儿》的高口碑让郝杰再接再厉,年《美姐》一举拿下49届台北金马国际影展NETPAC最佳亚洲电影、中国FIRST青年电影展五项大奖,也让郝杰拿下第14届华语电影传媒大奖最佳新导演。这部影片同样着眼于为人忽视的农村,展现了四女和一男的生活与爱情。
(《美姐》海报)
在这两部影片中,导演郝杰迅速确定了自己的影片风格。在他的影片中,电影不是一道精致的视觉大餐,而是五谷粗粮,粗粗研磨就让观众就着渣滓生咽下去。《老光棍》里是人物粗俗的语言和对话,张口就是脏话、荤段子,抬眼看入目的就是破旧的房子,贫乏的土地,还有围绕着四个老光棍的偷情、人口买卖、同性恋,这种现实绝对不是美的,它甚至会让观众心底隐隐的不适。而在《美姐》里,贯穿影片始终的二人台,漫天扬起的黄土,随处可见的土坷垃,都充满着乡土气息,代表着一种来自于农村的荒凉、焦虑、压抑与无力感,尤其是二人台,充满韵味的唱腔和直白的唱词,传递着来自铁蛋的呐喊与嘶吼。
(《光棍儿》里晒太阳的老光棍)
两部影片除了叶兰其余都启用非职业演员,从当地乡下拉来的群众,全程说方言,他们不是在表演,而是在重现自己日常的生活,影片摒弃了时下流行作品中大场面、特效泛滥的缺点,也不像青春片一样总是大光圈、大逆光,一股廉价MV的质感,它的不精致与粗粝恰恰体现出一种原始的生命力,用真实的力量来打动人心。
(《美姐》铁蛋的爱情阳光灿烂)
《美姐》中,铁蛋对大女子和三女子的爱情源于他在八岁时对美姐的懵懂爱恋,就如同《西西里的美丽传说》一样,小男孩的性启蒙总是来源于年轻漂亮的女性,并在他成长过程中发挥重要的作用。大女子是他真爱的初恋,二女子是他反抗无效的婚姻,而三女子是中年时期激情迸发的婚外恋,孕育了三个孩子的美姐就是这一切爱情的源头,更重要的是,铁蛋喜欢的大女子和三女子,和年轻的美姐长得一模一样,某种意义上说,这是俄狄浦斯情结的延续。但在生命的发展中,铁蛋最终还是选择回到家庭,回到二女子身边。
(美姐的母性光辉)
(铁蛋回归家庭)
郝杰曾经说过,他的影片中,永远都是男女不得不说的那档子事。性是他影片中难以回避的话题,但无论是光棍儿们被压抑的性苦闷,还是铁蛋从美姐处获得的性启蒙,这都不是郝杰真正想要表达的影片内容,他只是再借助性这样一个中国人难以回避的话题,来探讨底层农民的生活与思想,来吟唱一首生命之歌。从古至今,中国农民永远是最善于隐忍的一个民族,他们祖祖辈辈面朝黄土背朝天,却能在恶劣的环境下绵延发展,并不断寻找生活的乐趣。这也是影片即使粗粝却依然动人的原因,内里勃勃的生命力是动人的,这种诚挚的感情能够唤起观影者的共鸣,真实而质朴,粗犷却浓郁。
食色性也,郝杰影片里的北方农村是一个颠覆我们传统印象的农村,这种打破或许让人不舒服,但在这个日益浮躁的社会里,我们需要这样的影片带给我们对于真实生活的理解和思考,它让我们真切的感受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