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交流会鄂尔多斯新闻

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开始,镇里每年都要举办交流会,在我的记忆中,赶交流是我幼年时代很有趣的一件事,一直让我难以忘怀。

“交流会”也称“城乡物资贸易交流大会”,是当时为繁荣城乡经济,由政府统一组织的一种物资贸易交流集会,时间在每年公历的8月初。交流会上既有晋剧、二人台及马戏、杂技表演,也有各类物资贸易摊点,会场上云集了本地和周边地区的商贩,所销售的商品种类齐全,副食百货、土特产、农产品等物资一应俱全,还有经营饭馆、小吃零食摊点,在信息相对闭塞、文化活动贫乏的那个年代,这样的集会对于镇里的人来说是一年当中最大规模的一次活动,在人们看来,交流会既是生意人的一个“大杂烩”,也是当时镇里人开阔眼界的一个“大世界”,不论大人还是娃娃对赶交流都是乐此不疲。

大人们赶交流,多是为了买到物美价廉的商品和观看公演的晋剧和二人台。孩子们则是因为能吃到零食和看到红火热闹。每到暑假,孩子们总是早早地写完作业,盼着交流会的到来。到了起会日,我们这些孩子们就磨着大人领上去会场,那时,母亲总会说:“今天是第一天,人也不多,东西也贵,等再过几天去。”当父母明确了赶交流的时间,我就盼着那一天的到来,提前两天就将有点褶皱的干净衣服压在枕头下面。终于盼到了这一天,早晨,母亲早早起来做好饭,让我们都吃饱,说中午吃不上饭,饿了的话,最多在会场吃点凉粉之类的小吃。那时我心里着急得就想快点走,吃饭也吃不在心上,心急火燎地吃上两口就换上似乎平整了的衣服等待出发。饭后,母亲又忙着准备赶会时带的东西,炒点瓜子或黄豆,在空葡萄糖液体瓶子里装些开水,有时还会烙几张糖烙饼带上。

当穿戴整齐,准备停当,我们就出发了。在没有公共交通工具的当时,人们多是骑自行车或步行去交流会场,会场设在距镇中心七、八里的西沙梁。在通往交流会的路上真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骑自行车的、步行的、赶毛驴车车的……如潮水般涌向一个方向,母亲攥着我的手,我却不时地挣脱,左顾右盼地看着路上的人流,有时停下脚步看路上的“稀奇”事:那个小脚老婆婆儿的脚只有我的手掌大,在家人的陪伴下挪着碎步也是兴致高昂地向前走着;有辆装着零食的手推车从我们身边走过,我也要追上去看一看有些什么东西;几个牵着毛猴子的外地人边走边敲着锣招揽着路人,母亲就吓唬我:“再乱跑,看让耍猴人把你领走的。”这时,我会乖乖地跟着母亲往前走。路上来往的人们,感觉个个都神采奕奕,精神抖擞,老年人们一手拿着一个小板凳,一手牵着一个小孩子;领着孩子的父母,拽着身边的小儿子,喊着前面跑跳的大儿子;三五成群的年轻姑娘们边走边说笑着;半大后生们也边走边互相推搡逗乐着;还有挑担的、拉水的……行人占据了路的两边,留下中间窄窄的一条通道,不时传来自行车铃声,赶车人的吆喝声,顺声音望去,几辆毛驴车车鱼贯而行,每辆车上都坐着三四个人,他们是来镇里赶交流的乡下人。不时也会传来汽笛声,只见挂有“大会指挥部”标志的吉普车缓缓地驶过。

远望去,会场是黑压压的一片,走进会场,真是人头攒动,有种摩肩擦踵的感觉。一时间,人们的说话声、叫卖声、大会指挥部的喇叭声、马戏团的宣传声……都交织在一起,充斥在会场的上空。夏日的骄阳热辣辣地照在会场上,人们虽顶着烈日,踩着脚下的沙土,可依然兴致勃勃地逐一转着每个摊点,以戏台为中心,四周搭起的苫布帐篷呈环型排列,最里边的是副食百货、农副产品、零碎小摊点,诸如盆盆罐罐、针头线脑,除此之外,还有外地来的游医们的镶牙、拔牙摊点或是磨剪子、菜刀的摊点。中间是大大小小的饭馆,外围是马戏,最外围还有牲畜交易场所。

老人们上交流会大都是为了看大戏,提前就坐在小凳子上在戏台前占据前排好位置;女人们上交流会,最爱在布摊子、衣服摊子前、盘碗瓷器前停留,摸摸这块布,捏捏那个绸子、敲敲那个罐罐。遇到物美价廉的布料,就盘算着给男人扯块的确良做件衬衫,有处理的布头给孩子做条裤子。记得父母上了交流会,总是要去布摊子前停留好长时间,为的是给哥哥们提前准备将来结婚时的床上用品,诸如被面、棉花、里料、褥单等,母亲总会先问问卖布人这块布的幅匹,然后自己再算计一下需量,接着又与卖布人侃价,最后才让卖布人下剪扯布。在瓷器摊子前,也常常聚集了很多人,人们拈一拈这个盆盆,掂一掂那个罐罐,计划着这个盛米饭,那个做浆米罐子……会场上,母亲一直攥着我的手,生怕我走丢了,我却心不在焉,就瞭着对面卖小玩艺或是小吃的摊子,磨着要去买汽水喝,母亲就会乖哄我,一会儿要给我买双红条绒鞋,其实,只有遇到低价处理的商品时,母亲才会兑现自己的承诺。有时,当有便宜处理的布头时,母亲会买下给我做件衣服,记得曾有一件印有向日葵和小蜜蜂图案的衬衫就是母亲用布头做的,我特别喜欢,穿了三年,直到短得露脐为止。

孩子们在交流会上就是为了吃零食和看动物,看到摊子上各种零食,就会站在那儿目不转睛地看着,五颜六色的糖豆豆、橙黄的汽水、大大小小的米花球......当看到孩子们的这个面相,有的大人会即时给买一角钱的汽水,有的则拽着孩子走,边走边训斥,孩子则边哭边跺着脚又退回卖东西的地方,哭闹中,大人无奈地掏出钱来买了五分钱的米花球或棉花糖。除此之外,让孩子们感兴趣的是马戏表演,可是近一元钱的入场券对于当时是比较奢侈的消费,大人是不会让孩子去看的,也只是站在外围从缝隙处瞧瞧老虎、黑熊等就满足了。

到了烈日炎炎的中午,困顿、劳累和饥渴并没有阻挡人们游转的热情,实在顶不住了,有的人家会买几个饼子、一颗西瓜坐在荫凉地补充一下。有的人则坐在凉粉摊上吃两碗凉粉,顺便歇歇脚。去饭馆吃饭的人并不多,只见饭馆门口的炉灶上放着一口大锅,离老远就能闻到令人垂涎欲滴的炖羊肉味、炒菜味,过往的行人走到此处会吸一吸鼻子,情不自禁地看一眼锅里的肉,尽管一碗炖羊肉二、三元钱,但人们还是没有足够的钱去享受,在我的印象中,镇里住的人,很少有上交流会上吃饭的,通常都是在家吃饱,上了交流会就是为了逛。

会场逛的差不多了,有的人就去看大戏。所说的大戏也就是晋剧,戏迷多是些中老年人。中午时分,戏台前聚集的人也特别多,总能遇到熟识的人,坐下后,递一把瓜子或大豆,人们在谈笑中等候着大戏的开演。听母亲说,请的多是山西晋剧团或是伊盟晋剧团的演员,王爱爱等有名气的艺人也来镇里表演过。戏台的一侧挂着一黑板,黑板上是当天的节目预告。每年的戏名基本相同,我都能记住几个戏名,如《打金枝》《算粮登殿》《辕门斩子》《狸猫换太子》。为了凉快,我和父母经常看夜戏,每当锣鼓响起,戏中的人物就登场了,一会儿出来的是老生装扮的,一会儿是一个花旦,一会儿又是黑脸、花脸,念白拖着长长的调子,吚吚嗷嗷,我一句都听不懂,只是机械地看着舞台上一个个人物的服饰,官衣、盔帽、鞋靴等,衣服的颜色真是花红柳绿,衣服的样式也很特别,男子则是宽袍大袖,女子则是珠翠满头、水袖飘垂、绣衣湘裙。在周围看戏人的议论声中,让我对剧中的人物和情节掌握了一丁点,我知道穿着金黄色龙袍的是皇帝,凤冠霞帔妆束的是皇后;黑脸扮相的是好人、白脸扮相的是坏人;我还知道《辕门斩子》中的穆桂英和杨宗保,还有杨家将一堂忠烈、不分男女、爱国爱家;我还知道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年,薛平贵征西等情节……我焦急地等着散戏,有时磨着父母提前回家,父母总会嗔怪我几句,并说:“再以后赶交流可不领你了。”晚上,丝弦鼓乐及那长长的腔调划破了夜空,回荡在会场上。父母专注地看着,我坐着无聊,不一会儿就靠在母亲的身上睡着了,等散戏了,母亲就把我叫醒,我们随着人群离开交流会场,人们都满载着快乐和收获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转眼十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交流会结束了,我们这群孩子的心也收了回来。开学了,同学们彼此要交流一下在赶会时的见闻,也是其乐无穷。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长大了,能独自赶交流了,可是去交流会的次数也少了,和父母赶交流的次数也很少了。三十余年过去了,时过境迁,我也步入了不惑之年,看着耄耋之龄的父母,心里不由地有一种伤感,真希望时间能倒流,因为那时我还小,父母还年轻,他们能领着我赶交流。

关于作者

冯丽云,机关干部,爱文字,喜散文,时有些小文章见诸报端,权当是对工作的感悟、生活的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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